不被察觉每天

无声无息你的出现

念

立秋了，风中有了凉意，人心里也熨帖了许多。

你能感觉到这风吗？我亲爱的老太太，在黄土之下，棺木之中，感受风的轻抚，就像这世上所有的美好一样。

明天，你离开这世界整整两年了。因为工作，我又不能去看你了。两年了，因为新婚，因为怕家人伤心，我总是错过与你的约定，错过痛哭的机会。我知道你不会怪我，就像你从来都不曾怪过我一样，但忍了一天的眼泪，还是在此刻决堤。

下班的时候我看到一只蝴蝶，米白色的、小小的蝴蝶，飞在玉簪花旁，悄无声息地。我突然想到你画的蝴蝶了。你知道吗，你画的蝴蝶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蝴蝶。你总是太羞涩，不肯展露才艺，每次都要我央求，才高高兴兴地画一只蝴蝶给我。最后那一只画在薄薄稿纸上的蝴蝶，我珍藏在日记本里，下次回家就能见到了。

回家路上看到许多老太太带着小孩子，莫名其妙就很羡慕那些小孩儿。他们也许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吧！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，我把阳伞压低，再把头仰起来，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。

你走以后，这样的场景出现了太多次，街边、地铁里、菜市场……我在每个突然想你的时刻无法控制地泪流满面。特别是夏天，从许多老太太身边走过的时候，她们身上的气味都让我想起你。那种老太太独有的，岁月的味道。说不上好闻，却直抵泪腺。尤其是有一次，看到一个驼背的老太太推着小车蹒跚走在前面，我突然就怔住了。她和你真的很像呐。

可她不是你。

你永远是这世界上最独特的老太太。

虽然你不高，不胖，甚至算不上漂亮；你不认识几个字，从没给我讲过什么大道理；你爱哭，有点儿自己的小脾气；你有点儿小气，为了一场麻将几十块钱的输赢而影响情绪；你有点儿护犊子，什么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好……

但在我心里，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奶奶。

你额头上有世界上最可爱的痣，你能做出我最爱的烧茄子，你在每一个打雷的雨天抱着枕头来陪我睡觉，你在停电的时候给我讲过去的故事，你每天帮我铺好被褥又催我睡觉，你温柔地呼唤我起床又给我热早饭，你总将最慈爱的目光投向我，你什么都不舍得让我做，你会为我做的一丁点儿小事而赞不绝口。你永远觉得我是最优秀的，对我所获得的一切成绩都满意、都高兴……你差不多是我的“迷妹”了。

以前妈妈总说：“你看看你这臭脾气，都是你奶奶给惯的”。

每次我都不以为然，后来，我又觉得有点儿骄傲，就是我奶奶惯的。

有时候我在想，为什么我和你长得不一样，要是我也和爸爸、姑姑长得像，就能像你了。每次我都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你的影子，那眉宇间的血脉相通，我有点儿羡慕他们。

但我还是有点儿像你的。胆子极小，又有些爱哭，爱吃鱼，不爱喝水……这么一想我又有些高兴了，我身上不止有你的血液，还有许多不可磨灭的印记呀。

有一天我和同事们谈论起生死的问题，一个同事说自己因为从小没有跟爷爷一起生活，感情不深，爷爷去世的时候，也没有特别的难过。我也想过这个问题，如果不是从小被你带大，如果没有你那么多年的爱与付出，如果你走的那天我没有迟到，我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。可是，这样是好是坏呢？

想了很久我终于确定了答案：曾经拥有才是最幸福。你是上天派来保护我的人，有一天，上天觉得我足够强大了，就狠心地把你带走了。我曾经恨它，却也感谢它帮你脱离了病痛的折磨。虽然每一次的想念都伴随着苦涩的泪水，但那些温暖的曾经却是我生命中最好的回忆。记忆里，我永远是个幸福的小姑娘，你是我独一无二的老太太。

两年了，我常常梦到你，大多是卧病在床的样子，也很少说话。梦里，看着因疼痛而紧锁眉头的你，我总体会到锥心的疼痛。每次哭着醒过来，悲伤过后，我都觉得挺高兴的，我们这不是又见面了嘛。可是，我真的不希望你痛苦呀。下一次，你可不可以不生病？

今天回想我们的合照，真的是屈指可数，不免觉得遗憾，还有一些担心。担心若干年之后，我终日忙碌于孩子的吃喝拉撒，忙碌于工作，再加上脑子不好使，会不会把你具体长什么样子都忘了。那样，我就真的是个不肖子孙了。

比不能在你祭日的当天回去祭扫还要不孝。

嗯，

我不要忘记你。

我不会忘记你。

放心吧，老太太，我会好好生活的，去感受那些你不会再感受的美好，去体味那些你不曾体味的滋味，过充实的一生，过想念你的一生。

起风的时候，落雨的时候，飘雪的时候，晴天的时候，我都会想到你，和你给的温暖。

我永远爱你。

放心吧

文

左耳双鱼

图

网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