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编的话《易》云：与四时合其序。季节轮换，本来人亦应与之同。然而我们往往与天地隔膜，与万物疏离。不如低头细察、精心倾听，确有太多细小的美好，等待发现。

秋虫耶，猫念佛耶

苏枕书

周六，上街买米买菜，忙些琐事。又去理发，回来在花店买了束花，蓝、紫二色龙胆花，配两簇粉色补血草，一枝天蓝尖瓣木，都是秋初的植物。天蓝尖瓣木，日文音译“bluestar”，又有和名瑠璃唐绵，花色浅蓝，接近勿忘我。读《郑孝胥日记》，他们在东京也常逛花市，买松买盆景。路上遇到一位阿姨，手里是一束青色的、未结银色花的芒草。季节鲜明的地方，不同的时令都有合适的植物与活动，我忍不住要去遵循这种规律，似乎有一种好好过生活的秩序感。

下午整理阳台植物，将水培生根的栀子定植入盆——六月折的栀子，一直不枯，没想到竟然生了根。据说主杆粗壮、有至少三根分枝的枝条最适水培，两周左右即可生根。明年可以专门一试。秋葵尚结实，去年种植失败，今年仔细看了栽培教程，说秋葵幼苗根须细弱，定植不易，一定要小心。只要定植成功，接下来就能茁壮成长。今年多加小心，三株活了两株，有了经验。暑假回老家，发现院后种了一大排——结了巨大的果实，已经老得不能吃了。这是今年才在老家流行起来的蔬菜，母亲说经常忘记吃，但花很好看，就当观花植物也好。青椒大半都红透，煮了两天鸡，很甘甜，还剩两三枚。牵牛尚有花，只剪了些枯藤，其余都留着。春夏花事与蔬菜已尽，要准备秋冬的植物，比如菊花和过冬的蔬菜。邻居家请了造园公司的人，修剪院里的花树，大刀阔斧斫掉丰盛的枝叶，只留下疏朗的造型。还有一株高大的枣树，结了许多果子，落了一地，却不见有人吃，真可惜。一位师兄，出身造园世家，三代经营，到他这一代难以传下，因为他读了博，要做研究。

而我家房东却久未整理庭院，门前秋草已有半人深，错杂着蓼花、胡枝子、鸭跖草、木芙蓉、钱葵，很像《源氏物语》里失宠者住的地方。因为居所在山寺跟前，夜里少有人经过，露水起来，虫声格外清澈。背景是铃虫缥缈的“铃音音音——”，像晴空底下鸢鸟悠长空旷的啼声。主调是蟋蟀：唧唧、唧唧、唧唧唧唧唧唧唧、唧唧唧唧唧。走在无人的山坡上，忍不住停下来录一段。学校附近的虫声，与自家窗下的，似乎不太一样。然而都是令人平静的好声音。鲁迅在给人的信里记录梆子声，若我夜里有要写的信，就该描摹虫声。

将录下来的虫声给家人听，说“这是我身边的秋音”。对方也录了一段，是家中猫打呼噜的声音。啊，它们柔软的胖爪子团在身下，杏眼微阖，恬然自乐，咕噜噜噜噜，治愈极了——有人说猫有佛性，这是在念佛，念鼠经，鼠听到了就不敢来。即刻作句：秋の虫／猫の念仏／ウルルルル（秋虫耶，猫念佛耶，咕噜噜噜噜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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